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光武中兴(长篇小说·22)【李振宇】 我要留言/查看评论
   人气指数: 发布日期:2012-11-26 来源之IP:121.24.46.1 [ 查询 ]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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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        光武中兴(长篇小说·22)【李振宇】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第   十   章 (上)
 
      新市、平林两军攻打随县,已有四五天了。几天来,他们每天都数次三番地蜂拥攻打,怎奈随城坚固,加上县宰吴昆率众军在里面死守,硬是攻不下来,还伤折军卒两千余人。急得王匡跳着脚地大骂:“他娘的个X的,没想到这个随县这么难打!等攻进城里,老子全血洗了他们!”王凤说:“只可惜张卬那鬼孙没在这儿。他要在这儿,提着铁棍飞上城头乱打,没准第一天就把这个城池拿下了。”朱鲔说:“别看那鬼孙是个二百五,咱们还真离不了他。”胡殷说:“不行赶紧派快马去编县,让王常、张卬他们速速引军来,不愁攻不下这个随城。”王匡说:“这是屁话。编县离这儿千把里,来来去去少说也得半个月;等他们来了,咱这支人马也早鸡巴饿散了!”
      王匡说的没错。在桐柏山里的时候,他们的粮草就已不多,这才出来攻随县。如今在这儿又攻打了四五天,粮草马上告謦——虽然平林陈牧、廖湛那边还有些粮草,但远远不够他们这两万张嘴去吞吃的,用不了两天把人家也得吃空,不由王匡不着急。于是王匡下令:“明天大小军兵都上,围住城池死命攻打。咱们几个亲自上前督战,有后退者斩之,不惜血本也要拿下这个城池;不然,咱们就等着完蛋吧!”王凤说:“是啊,人心已经不稳,战力明显下降;再不拿下随城,这支人马立马散伙。”王匡随命军卒去传告陈牧廖湛,明日一早听号令进兵,一定要把随城拿下来!
      次日一早,王匡等披挂完毕,便要率军前去攻城。忽小卒入报:“帐外有一人,自称姓刘,名嘉,字孝孙,要见众位大头领。”王匡诧异说:“刘嘉?这是个什么人哪?”王凤说:“这还用说吗,肯定是刘邦在南阳的后代。”胡殷说:“刘家人应该最恨王莽,不如叫他进来,看他要干什么。”王匡说:“大早起的怎么来这么个人?”命小卒,“叫他进来。”
      原来刘嘉和刘赐分手后,便策马东南,向着桐柏山飞奔。行不到三十里,忽听路人说,绿林军王匡王凤等现在正在攻打随城,已经攻打了四五天了。而且他们现在又有了新名号,叫什么“新市兵”。另外平林人陈牧、廖湛领着两千人投奔了新市兵,名号就叫“平林兵”;目前两路兵正一块攻打随城。刘嘉惊讶说:“原来是这样啊?”于是拨马向南,沿大路奔随城而来。但是离城尚有三四十里时,暮色降临,只好在路边村店住下。
      次日天不明刘嘉就动身,早早赶来随城之外,并且很快寻到了新市兵的营寨。
      还不错,到寨门自报家门之后,值哨小卒便领着他前去中军大帐,并说王大头领允许他入内进见。
      进入帐中,刘嘉见众位头领甲冑挂身,一个个坐在木墩上,冷着眼看着他。
      刘嘉抱拳:“南阳刘嘉,拜见各位大头领。”
      坐在正中的王匡又冷眼看他一眼,说:“刘嘉,你一定是汉高祖的子孙了?”
      刘嘉说:“是的,鄙人是高祖皇帝的九世孙,家住蔡阳县舂陵乡。”
      “哟,家在蔡阳啊?这么远跑我们这儿干啥?”王匡问。
      刘嘉单刀直入:“我来不为别事,是专门为贵军、为各位大头领解困厄的。”
      “为我们解困厄?我们有什么困厄?”王匡略显惊讶地说。
      刘嘉说:“想必您就是王大头领吧?王大头领,我昨天跑桐柏山去找你们,没想到你们在这儿攻随城,只好又一路寻来。王大头领,我跑这么远的路来给你们出主意,总得让我坐下说吧?”
      “那你得说出个道道来。如果不三不四地胡侃一通,也想在我这中军大帐里高坐?你先站着说吧,等我们听着像个话再坐也不迟。”王匡拿眼翻一下刘嘉说。
      “好,那各位坐好了,听我来给你们说道说道。”刘嘉不再抱拳,两手松开叉住腰,往上挺了挺身板说:“各位头领,当初你们在绿林山,据守险要,兵精粮足,多少官军都奈何你们不得,那时你们是多么的威风啊!可是现在不一样了。现在,第一,你们的人少了;第二,没有可以拒敌的山险要隘。桐柏山虽然也是山,但比绿林山可就差多了;倘若官军大队来攻,你们何以拒敌?还有,现在已是十月,寒冬马上就要降临,你们缺衣少食,怎么渡过这个冬天?照这样下去,要不了多久,你们的军卒就会冻饿而死,或者大量逃亡。说句不好听的,你们这支横行荆楚好几年的大军,恐怕说完就完了,这难道不是你们的困厄?”
      对这些,王匡们其实更清楚,用不着刘嘉为他们重复。但仅凭这个王匡也不能服软,就说:“刘嘉呀,你说的的确也是实情。可你没看见吗,我们这不正在攻随城吗?攻下了随城,我们就啥都有了,吃的喝的穿的,哪样都不缺。至于桐柏山,笑话,我们攻下了随城还用再回桐柏山吗?攻下了这个城池,我们就在里面据守,又暖和又能抵御官军,我们还有啥好怕的?困难,眼下是有一点,可是攻下了随城就一切迎刃而解。刘嘉呀,我知道你是为我们好,可惜呀,你的一片好心我们用不着呀,啊?哈哈哈哈!”
      王凤朱鲔等也都跟着大笑:“是呀,你的一片好心我们用不着咋办,白跑了一趟。”
      没想到刘嘉也仰天大笑:“哈哈哈哈!王大头领,各位头领,你们真是想得美,这随城是那么好攻破的?随城是春秋时随国的都城,又大又坚固。还有北面的宛城,那也是春秋时申伯国的都城,后来又经过多年的扩建整修,也是又大又坚固。所以南阳百姓早就流传着这样一句话,叫‘北有宛池南有随,两城坚固赛铁锤’——要攻破此城,谈何容易?我知道你们已经在这儿攻打了好几天了,可是你们攻下来了吗?除了伤折数千弟兄,你们攻进去一个人了吗?现在你们又要去攻,我说句不好听的,你们白去,去了也攻不下来!因为你们连攻了数天毫不奏效,士气已在下挫!而人家城上,连连打退你们的进攻,士气正高,你们凭什么攻上人家的城头?而更令你们揪心的,是你们的粮草已尽,军心已乱!”
      王匡王凤等听罢不禁倏地一震,都怔怔地看着刘嘉。
      但王匡的脸马上又现出愠怒,虎着眼向刘嘉斥道:“刘嘉,你怎么知道我们粮草将尽?你怎么知道我们军心已乱?你莫非是来扰乱我们军心的?!”
      刘嘉冷笑:“王大头领,何必自欺?刚才在外面,我已经听见你们的弟兄在发牢骚了。你们的那些兄弟仨一堆俩一伙地在议论说:‘随城攻不下来,粮草也没了,这可怎么办呀?不行咱们就偷偷跑吧,不能在这儿等死呀。’所以说,你们今儿白天攻不下随城,晚上就会有兵卒逃亡!用不了三天,你们这支人马就会土崩瓦解,逃亡殆尽!王大头领,我没有危言耸听吧?!”
      王匡听罢,傻着眼看着刘嘉不说话,王凤朱鲔等也都愣着眼不说话。
      好半天,王匡才指着尹遵旁边的一个空木墩示意刘嘉:“孝孙,坐,坐下说话。”
      刘嘉向王匡抱下拳:“谢大头领赐座。”说罢坐下。
      王匡说:“孝孙,你刚才一进来就说要为我们解困厄,并且也的确指出了我们的困厄。那么,想必孝孙一定有什么好法能够解除我们当前的困厄了?”
      “王大头领,不瞒您说,昨天,我们南阳的刘氏已经举起了大旗,正式举兵造反了!”刘嘉两腿向两边稍稍叉开,胸脯又往上挺了挺,充满豪气地说。
      “啊?你们也造反了?!”王匡大吃一惊,王凤朱鲔等也都惊愕地看着刘嘉。
      “是啊,造反了。昨天我们聚起了上万人马,立志要反莽复汉,拯救天下!”
      朱鲔说:“聚起了上万人马?你们的人马现在在哪里?”
      “就在我们舂陵庄。‘反莽复汉’的大旗,现在就在我们村庄上空飘扬着。”刘嘉愈发显得自豪。
      王匡说:“你们既然已经造反,那你跑这儿干什么?你们造反,能解我们眼下的困厄?”
      刘嘉从容一笑,说:“王大头领,各位头领,是这样,我们的主帅刘縯刘伯升,勇武豪侠,敬贤礼士,对咱们绿林英雄更是打心眼里钦佩。早在我们谋划起事的时候伯升就说:有朝一日我们举起了大旗,一定要和绿林兄弟联起手来,共创大业!这不昨天大旗树起来了,伯升就赶紧派我来见各位头领,想让各位率大军赶赴舂陵,咱们一起反莽。以咱们两军数万人马,攻城夺地那是易如反掌。等攻下了城池,贵军目前缺衣少食的困顿不就可以解决了?当然穿衣吃饭是次要的,最主要的还是推翻王莽,拯国救民,干一番轰轰烈烈名垂青史的大事业!各位大头领,你们说是不是这样?”
      王匡听了,低下眉看着地下不吭声。王凤、朱鲔、胡殷、尹遵等先是你看看我,我看看你,然后都眨巴着眼看着王匡,看王匡怎么拿主意。
      王匡肯定在打着自己的小九九。从一开始造反到现在,自己一直是这支人马的老大,凡事都是自己说了算。但是如果与刘氏联手,这事就不好说了。刚才刘嘉说了,他们举兵是为了“反莽复汉”,是为了推翻王莽夺回自己的汉家江山;无疑,将来做天子的肯定是刘家人,自己这个山头老大将来只能做人家的臣子,向人家三跪九叩。而且,自己现在去了就得听人家的指挥,确切地说是听那个叫刘縯刘伯升的人指挥——几万人的大头领听人家指挥,这的确不是个好滋味。可是如果不去,自己这支人马眼看就要分崩离析,四处逃亡,剩下自己一个光杆老大,将来王莽的一个亭长就可以将自己捉住砍头,那是多么的可怕!与其如此,还不如投奔刘氏一块推翻王莽。再说,自己是几万人马的老大,量他们刘家人也不敢慢待;将来反莽成功,自己必是重兴汉家的元勋;虽不图什么“青史留名”,但一辈子荣华富贵那是跑不了的。权衡利弊,还是在刘家的大旗下干吧。
      于是抬脸对刘嘉说:“孝孙,你的一席话说到我心眼里去了,我是真心想帮着你们反莽复汉。不过,我们新近增添了一支人马,唤作‘平林兵’,他们的营寨就在我们东面二三里。人家刚投奔我们,我觉得有必要跟人家商量一下。如果人家愿意跟着去,那最好;如果不愿意去,咱也不能强迫人家不是?”
      “是是,必须跟人家商量,必须跟人家商量。”刘嘉连连说。
      “那这么着,请孝孙先到别帐歇息,等我和平林军的首领陈牧、廖湛等人商量好了,咱们就一块去你们舂陵,你看怎样?”
      “好,那太好了,我静等着各位头领的好消息!”刘嘉高兴地说。
      于是王匡一边命小卒将刘嘉请入别帐,一边派人去请陈牧廖湛前来议事。王匡特别叮嘱:“一定要把申屠军师喊过来!”
      小卒领命而去,王凤问王匡:“大头领,你真的决定要去了?”
      王匡说:“不去怎么办?不去眼看着咱这支人马散伙?再说了,如果帮着刘家人夺回了江山,咱几个就是开国元勋,一辈子享不完的荣华富贵,何乐不为?”
      王凤几个人都笑:“对对,其实我们也是这么想的。”胡殷还说:“现在天下厌莽,思念刘氏,这回反莽必能成功,咱们去就对了。”
      不一会帐外马蹄响,陈牧、廖湛、申屠建骑着马来了。进入帐中,王匡便把这事给三个人说了一遍,问三位是不是领着弟兄们一块去。
      陈牧廖湛听了都不觉一愣,支支吾吾地看着申屠建:“这个,这个……”没想到申屠建看都不看他们一眼,直接对王匡说:“王大头领,我们去!您下命令吧,什么时候走?”
      陈牧廖湛一看军师这么坚决,也不好再说什么,只好对王匡说:“那好,我们跟着去。”
      王匡大喜,遂命三人即刻回去整军准备,听命令向北便行。又传命本部各军即时拔寨,准备起军。新市众军听得消息,无不惊讶,随后便都高兴地说:“去和刘氏联手,今后再不用东奔西窜了。”有的说:“至少能有饭吃,这个冬天也不用挨冻了。”
      但是陈牧廖湛却感到不痛快,在回寨的路上陈牧就埋怨申屠建:“军师,没想到你那么痛快就答应王匡了,怎么着也得说个推辞话吧?比如你可以说‘等我们回去商量商量’,那样咱还有个余地。可你当场就答应了,弄得俺俩也没啥话说。”
      廖湛说:“就是啊。其实我可不愿随着他们去投奔刘氏,我就愿意当山大王。弟兄们在山寨里大碗喝酒大块吃肉,东西不够了就出山去抢,那多痛快?跟着刘氏搞什么‘反莽复汉’,今后就受人家管制吧。”
      陈牧说:“说的是啊,我也是这么想的。以后刘家人当了皇帝,老子还得一天三遍地拜他叩他,多他娘的别扭!一会到寨就派人回告王匡,咱不去了,咱还回桐柏山当山大王!”
      申屠建说:“你们两个呀,鼠目寸光。当山大王是痛快啊,可你们现在担心莽军围剿,将来刘家人坐了天下,就容许你们在这儿占山为王?照样入山剿捕你,到那时看你们还怎么痛快!现在天下厌莽,人心向刘,刘家人这回肯定能成功!你们帮着刘氏兴复了大汉,将来就是开国元勋,荣华富贵,几辈子都享用不完,不比当这个山大王强百倍千倍?别恁多废话了,赶快回寨准备起军,命令一下咱就随人家北走。”
      陈牧廖湛虽然很不情愿,但毕竟觉得军师说得对,回到寨中只好传命下去,命各营拔寨。
      刚传命下去,忽然小卒入报:有两个人前来投军。陈牧说什么鸡巴人啊,偏这个时候来给老子添乱——把他们喊进来,让老子看看他们长什么样;是个人物头就留下,歪瓜裂枣的萎缩玩意就把他赶出去!
      于是小卒引着两个人进入帐来。陈牧一看头前走的一个便笑开了:“我还当什么身高八尺的好汉,原来是这么个萎缩不招看的东西!”
      来人不是别人,正是刘玄与谢躬舅甥俩。
      这舅甥俩本来是在平林县进桐柏山投奔陈牧廖湛这伙人的。可是进山后才知道陈牧廖湛已经领着人马出山向西南攻打随城去了。圣公一听打仗,又开始害怕,对谢躬说:“人家又要打仗,我害怕,咱别去了。”谢躬骂:“扯蛋,都说好了你又反悔!这回你去也得去,不去也得去!”扯着圣公出山,向西南奔随县而走。走了两天,钱果然也花光了,舅甥俩饿得前心贴后心,但终于赶到了随县城外,并找到了平林营寨。
      到寨门口,谢躬强打精神对寨门小卒说:“我们是来投军的,快入内通报!”
      小卒看看又低又瘦的圣公,加上圣公又饿了一天,越发黑黄干瘦,就笑说:“就这位也来投军呀?拿得动刀枪否?”
      谢躬骂:“狗眼看人低!非拿动刀枪才能入军啊?告诉你,这位爷胸怀韬略腹隐机谋,指挥千军万马都不在话下!快入内通报去,耽误了人才我让陈大头领拧你的头!”
      小卒说:“哟,他那么高深的智谋呀,比我们申屠军师还厉害?我怎么看不出来?”
      谢躬说:“人不可貌相知道不?快领我们见陈大头领申屠军师去,不然一定治你的罪!”
      小卒只好说:“好好,我领你们去,我领你们去。”
      于是入寨,至中军大帐见大头领。
      到帐门口,早已吓得两腿发软的圣公更是迈不动步,咋也不敢进去。谢躬只好硬推着他挪进帐去。
      圣公黑黄干瘦,憔悴不堪,而谢躬也饿得两腮塌陷,弯腰含胸。陈牧看了撇嘴笑:“哪来的俩饿死鬼,跑我们这儿来混饭吃的吧?”
      廖湛更是指着圣公笑:“瞧着位,混身有四两劲没?把我的大刀拿来,看他扛得动扛不动?还投军,准是来混饭吃的!”
      陈牧呵斥二人:“赶快出去,不然我一脚踹你们出去!”
      圣公愈发吓得两腿打颤,惶惶然拽着谢躬往外便走:“走,走,快走吧,咱快走吧。”
      谢躬却把他舅舅往回拽,并向陈牧廖湛喊:“两位大头领,这是我舅舅,姓刘,名玄,字圣公。他是汉家后代,没准会对你们有用的呀!”
      陈牧廖湛哈哈大笑:“他姓刘关我们屁事,我们用不着,快滚吧!”廖湛还喝小卒:“谁叫你领他们进来的,快撵出去!”
      小卒便上来往外推舅甥俩:“走,快走,快出去!”
      圣公被人家推着惶惶外走,一边急白着眼埋怨谢躬:“看看,我说不来吧你偏来,我说不来吧你偏来!”
      舅甥俩刚被人家推到帐口,忽然背后一声大喊:“刘玄,你给我站下!”
      圣公和谢躬听了,都站住脚傻傻地扭身往回看——
      把圣公喊住的,当然是军师申屠建。
      其实刚才圣公刚一进帐时,申屠建也是一阵好笑,心说这样一个低矮瘦弱的人也来投军?两军阵上岂不是白送死?莫不是真如陈大头领说的,就是来混饭吃的?可是当另一个人说他“姓刘”时,申屠建蓦地一惊:呀,这个人原来姓刘呀!我们正要去蔡阳舂陵乡投奔姓刘的,谁想竟有一个姓刘的来投奔我们,世上还有这么巧的事?!申屠建又想,此去舂陵投奔刘氏,各种情况都不了解,尤其将来会发生什么事更是难以预料;我军中如果蓄此一刘,将来会不会真的有用?当然,这个叫刘玄的人看上去瘦弱不堪,百无一用,但有用的是他的姓,而不是他的人!退一步讲,就算最终他的这个姓也没什么用,我们无非就是白养着他,多张嘴吃饭而已,有什么大不了的?总之,眼光看长远点没坏处,就把他留下吧,这才把圣公喊住。
      谢躬见这位头领在喊舅舅站住,掩饰不住的惊喜,对圣公说:“舅舅,这位头领叫你呢,这位头领叫你呢!”
      圣公回头看了半天,才傻傻地向申屠建问:“这、这位大、大爷,您、您叫我?”
      “是的,是我叫你。你过来,我有话问你。”申屠建威严地说。
      谢躬赶忙向前推圣公:“舅舅,快上前去,快上前去,这位头领跟你有话说!”
      圣公刚要迈步,忽又看见旁边坐着的陈牧、廖湛,生怕这两个高大粗猛的人会有哪个飞起腿来将自己踹出去,于是伸出的脚又缩回来。
      陈牧不禁又撇嘴大笑:“瞧你这鸡巴胆子,还来投军?!”向申屠建呶一下嘴说,“给你说,这是我们军师,他有话问你,你就过来吧!”
      圣公这才颤着腿走上前,战战兢兢地问申屠建:“军、军师,您喊我干、干啥?”
      申屠建说:“刘玄,你把你的情况给我说说。比如你家住哪里,尤其是宗族关系,都给我说清楚。”
      “好,好,我、我说,我说。”圣公擦擦额上的冷汗,说,“我、我姓刘,名玄,字、字圣公,家住蔡阳县舂、舂陵乡……”
      申屠建三人一听“蔡阳舂陵乡”,立刻都惊愕地瞪大了眼。三个人互相看看,好像在说:这么巧,这人竟是舂陵乡的!
      廖湛说:“你这个鸡巴人原来就是蔡阳县舂陵乡的呀?我们正要……”后面的“到你们那儿去”还没说出来,就被申屠建抬手止住。
      申屠建说:“嗯,原来你是蔡阳舂陵乡的。那好,说说你的祖上都是谁。”
      “我、我是长、长沙定王刘、刘发的六、六代孙。我的高、高祖是舂陵节侯刘、刘买,曾祖是舂陵戴侯刘、刘熊渠,祖父刘、刘利,做过苍、苍吾太守,父亲刘、刘子张,做过冠、冠军令。就、就这些。”圣公说完又擦下额头。
      陈牧又笑:“刘玄呀,你们家又是王又是侯又是官的,就出你这个结结巴巴的萎缩货呀?”
      说罢哈哈大笑,廖湛也大笑,帐口的小卒也笑,谢躬也跟着笑,就连圣公也一边擦着额头的汗一边裂开嘴嘿嘿地傻笑。
      唯独申屠军师不笑。申屠建依旧沉着脸,问圣公:“听说舂陵乡有个刘縯,你与他族系远近?”
      圣公还没张口,谢躬抢先说:“军师,这个我知道。刘縯与俺舅舅都是刘买的玄孙,俺舅舅的曾祖刘熊渠和刘縯的曾租刘外是亲兄弟;但是俺舅舅的曾祖是侯爷,刘縯的曾祖只是一个地方官而已。论族系关系,俺舅舅比刘縯可嫡亲多了,而且俺舅舅比刘縯还大两岁呢——哎,军师,您怎么知道刘縯?”
      圣公也拿眼疑惑地看着申屠建,似乎在说:怎么这位军师知道伯升?
      申屠建并不回答谢躬的问话,也不理会圣公疑惑的眼光,只是看着两个人说:“嗯,我都知道了。那这么着,你们先到帐外去,过一会再喊你们进来。”
      “哎,好好,我们等着军师的召唤,等着军师的召唤!”谢躬忙不迭地答应着,一边往外拽圣公,“走舅舅,咱到外面去,一会军师还喊我们的。”边说边拉着他舅舅走出帐去。
      见两人出去,陈牧说:“军师,你一会还让他们回来?难不成你真要留下他们?”
      “不错,我要留下他们。主要是那个刘玄,姓刘的现在可是宝贝。”申屠建满含意味地说。
      陈牧廖湛都大笑:“这回去舂陵,姓刘的一抓一大把,你怎么把这么个怂包当宝贝?”
      申屠建说:“你们不懂啊。此去舂陵,姓刘的是很多,而且像刘縯那样的豪杰英雄恐怕也不少。可那是人家,跟咱毫无关系。但是咱收留了这个刘玄就不一样了,他就是咱的人,是咱的部下。将来万一发生了什么事,咱手里攥着这么一个姓刘的,就可以随机应变,争取主动。”
      “争取主动?”陈牧廖湛都疑惑地看着申屠建:“怎么个随机应变争取主动?”
      申屠建说:“纵观往古之事,凡是聚兵起事的,没有不闹内讧甚至决裂的,刘邦项羽不就是最好的例子?这回王匡带着人马投奔刘氏,谁能保证他们就同心同德地‘反莽复汉’,不会发生龃龉摩擦?叫我看,不但会发生摩擦内斗,甚至还会发生冲突决裂——古往今来,有哪支队伍能逃得出这个怪圈?只是一旦发生了这事,对咱们新市、平林两军肯定不利。因为咱们是外姓人,远不如刘家人倍受当今天下人的推崇——离开了刘家人,咱们仍旧是乌合之众,没有前途。所以这次投奔刘氏,你只能老老实实地听人家指挥,听人家调遣,有什么不满也只能窝在心里,休想炸刺。但是有了这个刘玄就不一样了。有了这个刘玄,咱手里就等于有了金牌,有了底气,就可以不受他们刘家人的摆布;就算将来跟刘縯闹翻了,咱也不愁没有出路——到时候咱就把这个刘玄推出来,扯着汉家的旗号另起炉灶!”申屠建似乎胸有成竹,说得斩钉截铁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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