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特殊党费（报告文学）［下］【李春雷】
第五章 我爱我家
北川县永安镇工农村的活动中心建起后，不少老党员流泪了。
党支部书记杜安全感慨万千地说：“从我当村支书开始，村两委就是‘晴天开会村头站，雨天议事干部家’，大家做梦都想有一处像样的办公和活动阵地。现如今，我们终于有了家的感觉。”
主体工程竣工后，全体党员自觉地每人捐一棵树，不几天，就捐了50多棵，铁树、红豆杉、白果、桂花、香樟……老党员杨同德又从山上挖来100多株勿忘我。春天来了，小院里树绿花红，香气盈人……
12.市委书记探“洞”
“特殊党费”援建什邡市122个农村活动中心，按市场价，仅设计和地勘两项就需要384万。准备签约之际，什邡市委书记李成金叫停了，并责成市委组织部直接介入。组织部牵头，重新寻找合作方，不到100万元就搞定了。
下一步是与施工队打交道。
按市场价，建筑工程每平方米造价在1300元左右。组织部这一次有了经验，他们像考察干部一样，提前对建材市场进行全面摸底，砖多少钱一块，水泥标号、产地和价格，钢材价格、运费和管理费，税金，利润点……列出了一个详细的清单，提供给对方。
价格大大地降下来了。
又对承包方说，你们这一行的潜规则有10％的攻关费。我们不用攻关，连一碗面也不用吃。这10％，砍掉。三消两减，每平方米造价降到了850元。
2009年12月4日上午，什邡市“特殊党费”监督领导小组会上。“一定要按合同要求实施地勘，质量一定要过关！”什邡市委书记李成金说，“眼见为实，我要去现场看看！”
“按合同，每个地勘钻孔深度要达到6—8米，口径不小于120毫米，每个村级活动场所钻孔数要有6—8个。”一路上，李成金向大家讲解着。
来到皂角街道鼓林村工地现场，李成金跳下车，一手拿着钢卷尺，顺手从路边捡起一根5米左右长的竹棍,蹚过没膝的杂草,深一脚浅一脚地查找地勘钻孔。
“这个孔好像是专门用石块盖着的。”有人指着杂草丛中的有明显钻孔痕迹的石头说，“石头下面肯定有钻洞！”
“请不要乱动，先看一下口径是否符合要求。”李成金说。
轻轻挪开石头后，果然露出一个碗口粗的钻洞。李成金蹲下来，拉出钢卷尺，仔细量起了钻洞口径。“先试探一下够不够6米。”他顺手捡起一个花生米大的石子丢进钻洞。“如果洞底没有水，听回音就知道深浅。”
边说边站起身，轻轻地将竹棍插进钻洞，1米、2米、3米……左手掌支撑着，右手臂完全伸进了钻洞，整个身子趴在地上。
“来，量一量。别忘了，把我的臂长也算上啊。”李成金一边拍打着身上的泥土一边笑着说。
“竹棍是5米多，再加上你的手臂，6米的深度是可以保证的。”
“这个钻洞深度应该超过6米，因为竹棍还没有探到底，孔径也是120毫米。达到合同要求！”李成金说：“走，看下一个！”
13.春风山村夜
剑阁县姚家乡天字村位于龙门山深处，和大部分偏僻山村一样，交通不便，信息不畅，这些年来，村干部操心很多，干活不少，效果却不太美好，贫穷依然是大部分农家里常年的客人。
地震时，原来栖居山上的村党支部活动室倒掉了。“特殊党费”进村后，党支部便决定趁机迁到人口密集处，那里正好有一片荒坡，是村公用地。
盖一个二层楼的村支部活动室，谈何容易啊，最少需要20万元。“特殊党费”和远程教育网点补贴相加，接近16万元，还有四五万元的差额。
这些差额，只有党员干部们尽义务了。天字村的党员们是多么的纯朴无私啊。先是平整场地。他们商定，全村28个党员，每人自带工具，出十个义务工。在他们当地，一个工价是80元，可没有人计较这些。十多天后，荒坡地就平整出来了。
接下来是捐献木料。党员们你一根檩条，我一段圆木，堆在自家的门前。村主任王国进，开着自家的农用汽车，连续拉了五六趟，送到乡上的木材加工厂，加工成板、条，再拉到现场。
再就是出义务工了。除了把主体工程包给建筑队外，地基和房顶都是自己做。党员里有的是能人，梁文生、冯士金就是好木工。
一栋漂亮的二层小楼就这样建起来了。楼上有图书室、会议室和远程教育室，楼下是办公室、民调室和村政服务厅。老百姓的热情也带动起来了，自觉前来清垃圾、擦玻璃、抹桌子……转眼间，一块块玻璃，一张张桌面都变成了一张张微笑的脸。
很快，卫星远程教育设备运来了，多种文化、体育、娱乐设施运来了，小村的欢乐也运来了。
远程教育网点成了山民们的最爱，每天晚上都围得满满的。各种各样稀稀奇奇的信息隔过重重大山，像蜜蜂一样飞过来了，悄悄地在山民们的意识深处结巢、酿蜜……
赵仲民与山东建立了联系，决定养殖肉牛。预备党员宁永红的养猪场要扩大规模了。最红火的是魏少金、何文军的养鸡协会，联络村里20多户人家决定上养鸡场，品种呢？就是成都和重庆市场上火爆的“剑门土鸡”。据统计，全村存栏的土鸡最少也有10000只了。如今，这上万名天生的高音歌唱家们，每天都在鸡栏里引吭放歌，歌唱着小村人日渐红火的日子……
我采访的时候，已是傍晚，几个放学的孩子们正在二楼的图书室里看书，一群年轻人挤在远程教育电视前，正在静静地观摩着什么。几个老太太则正在门外小院的广场上学练太极拳。山里人也像城里人一样，享受着一个个春风沉醉的夜晚……
村街上的路灯一盏盏地亮起来了，不仅照亮了山村的夜晚，也照亮了山村人的心。
14.乡村民主与农民诗人
罗江县新安堂村有2584人，2662亩地，分10个村民组。原来的村委会在一座危房里，那是上世纪70年代的旧学校。党员开会时要自己带凳子，下雨天在屋里也要撑伞。
特殊党费和远程教育网点的补助到位后，村里利用集体积累，在2009年7月，就盖起了一座高标准的村民活动中心。
村民的意识在悄悄地发酵着，原来都是传统种植，现在要搞水稻制种了。过去养兔规模很小，现在看教育电视，更直观，还可以走出去取经。预备党员陈善彬原来养兔100只，现在已达400只，并联络100多户，成立专业合作社，自任理事长……
有了村民议事厅后，也有了乡村民主。村里每15户出一个代表，对所有涉及群众利益事情进行集体讨论，举手表决，少数服从多数。比如村干部的推荐和选用。大家当面锣对面鼓，赞成或反对，优点或缺陷，是骡子是马比一比，总算有一个公开透明的场所了。再比如垃圾处理。这是千百年农村生活环境的一大改革，有关机构和规定通过议事厅，以村规民约的形式固定下来，选什么人当保洁员，保洁费如何收，收多少，都要在这里公开议定。还有村里的柳溪塘，原来灌溉几百亩稻田，在地震中裂缝了，重新修整需要二三十万元。由于受益不同，资金无法均摊。大家在这里讨论，在桌面上商量各户出资的数目……不仅发酵了乡村经济和政治，也发酵了乡村文化。
采访时，我参加了一个特殊的诗会。新安堂村里有一个著名的“云峰诗社”，成员有六七十人之多。他们定期开笔会，一年出两本诗集，还开博客，与全国诗友交流。博客的名字呢，也很有些特色：坡坡地，望天田，下湿田，都是四川的方言土语，倒也热乎贴切。
这些泥腿子们，地震之前还都是电脑盲，根本没有摸过键盘。现在却都成了乡土诗人，网络飞侠，好不快活！
读者朋友，可以从网上访一访他们的博客，看一看他们的诗作哦。
15.两个老“特殊”
唐树敏，男，1938年8月出生，什邡市双盛镇东林村人，中等个头，黑黑瘦瘦。1966年7月入党，曾任村治保主任。
2010年春天，镇里选聘“特殊党费”项目社会监督员时，他第一个就报名了。从此之后，他就上岗了。不仅白天盯在现场，连晚上也睡在工地上，陪伴着成堆的砖石、水泥和钢材。每天，他总是在施工人员之前“上班”，手里拿着“监督日志本”，围着工地转几圈，详细记录当天正式开工前的基本情况。开工后，他又一一查看人员上齐没有，管理人员到场没有，进场的施工材料数量是多少，右手拎着一把水平尺，时不时检查砖码得齐不齐、墙砌得端不端……
孩子们问他：“不拿一分钱工资，你图个啥？”他笑答：“就图我是45年的老党员。”
去年6月，唐树敏因身体不适，到医院体检，意外发现自己已是“晚期肺癌”患者。
镇领导和村支书去看他，都哭着劝他休息，不要再当监督员了。唐树敏也哽咽着说：“我是一个党员，受组织教育培养一辈子，就让我在这最后的日子里，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吧。”就这样，唐树敏常常是做完化疗，打完点滴，拔下针头，家也不回，就直接赶往工地。
2010年8月18日，唐树敏病逝。
一个月后，东林村的干部们搬进了新的办公房。坐在宽敞的办公室里，党支部的每一个成员总是感到有一双热辣辣的眼睛在注视着自己……
在罗江县鄢家镇采访时，还遇到另一位特殊的农村老党员。
他叫谢乐财，87岁，是一位抗美援朝的老战士，1956年入党，后来长期担任村支书。
地震中，他家房子全倒了，自己也受了伤。但当他得知“特殊党费”活动后，也捐出了1000元。
村里发放“特殊党费”时，按规定他有3000元的农房补助。但他坚决不要：“我有能力把房子修好，我是党员，应该为党分忧，把这钱送给更困难的人吧。”
村民们以组为单位分片居住，村路全震坏了，集体无钱维修，各组只有各自捐款修路。本组开会时，大家正在观望，他站起来说：“我捐2万元，算是我再交纳一次‘特殊党费’！”众人大惊。
另一个组修路，需要10多万元。全组200多人正在迟迟疑疑，他拄着拐杖去了，主动送上2000元：“我是党员，这是我第三次交纳‘特殊党费’。”其他党员纷纷跟上，又捐出1.5万。群众也感动了，修路款两天凑齐。
很快，全村实现了水泥路户户通。
“我们的党大有希望！”老人自豪地说：“我要活120岁，好好享受这太平盛世！”
“特殊党费”的广泛注入，使得基层党组织渴望、村民群众盼望的党员活动中心、村民议事中心、便民服务中心、教育培训中心、文化娱乐中心等终于有了依托之所。
乡村的信心树立起来了，乡村的活力喷放出来了。广袤的川蜀大地，开始全面苏醒和发酵，在悄悄地却是深刻地变化着……
第六章 天上星，亮晶晶
大地震已经过去三年了。
伤痕正在痊愈，但记忆不会磨灭。
尤其是那些惊心动魄的历史画面和英烈人物，已经化为天上的星座，永远闪耀在历史的天空中……
16.天上有恒星
一手搂住一个学生，紧紧地拥在自己身下。当救援人员挖出她的遗体时，她的身体已经断为两截，但是人们怎么也无法掰开她那紧紧搂住学生的双手……
在她的身下，是三名学生，也已停止了呼吸。她整个身体，只有双脚还较为完整，一双漂亮的粉红色凉鞋，看得出女孩子爱美的天性。
救灾官兵被眼前的场面震撼了！
“敬礼！”全体官兵自动列队，在大雨中静静地举起了右手。
龙居中心校教导处主任嚎啕大哭：“她的讲台距门口只有两步。然而，她死的地方，却是在教室后面的学生中间，她是组织学生疏散才会这样的啊！”
“太可惜了，人那么漂亮，才21岁，还没有恋爱。”同事们唏嘘着。
她的老家在什邡市南泉村，她是整个家族里的第一个大学生。
美丽的一切刚刚开始，可是……
她，就是什邡市龙居小学教师向倩！
2008年5月14日下午4时左右，茂县渭门乡十里村国道213线上，走来一个疲惫的身影。大震刚过，路两侧的山坡上，是一堆堆狰狞恐怖的石头。
突然，“轰隆隆”的声音惊天动地，烟尘滚滚，密麻麻的巨石呼啸而下……
他是茂县飞虹乡淙沟村人，18岁招工进入茂县供销社，25岁入党。2007年10月，34岁的他自愿申请下基层，担任曲谷乡最偏僻的二不寨村党支部书记。
地震发生后，他在乡党委、政府的领导下，与其他人一道抢救伤员，疏散群众。整个曲谷乡灾情汇总后，因通信中断无法上报县政府，乡党委决定派人到县城报信。派谁去？乡党委书记杨智心里清楚，徒步上百公里的山路，两边大都是颤巍巍的大山，异常凶险。
众人正在面面相觑时，他站了起来：“我去！”
他出发了，走了整整一天，双脚满是血泡，鞋也烂了。当晚，借宿在一户人家的帐篷里。第二天凌晨，忍着钻心的疼痛，再次登程。下午4时，经过事发地点。就这样，35岁的他走完了人生之路。
他，就是茂县曲谷乡二不寨村党支部书记王继余。
她是一名幼儿园老师，地震发生时，她和同事来回十几趟把孩子们抱到室外的空地上，却不顾自己孩子的哭喊。最后只剩下三个孩子了，她的儿子也在其中。黄小琴和另一位家长抱起另外两个孩子往外跑，她抱着自己的孩子，走在最后。此刻，不幸发生了，教室轰然坍塌。她用生命为自己的责任作出了最完整、最崇高的诠释。
她，就是安县秀水佳欣幼儿园教师张红梅！
在教学楼不断的垮塌中，他死死地抵住倾斜的防盗门，让几十个学生全部逃脱，而自己，却被压在了废墟下……
他，就是汶川县漩口中学教师方杰！
一名男子，跪仆在深深的废墟里，双臂紧紧搂着两个孩子。两个孩子竟然还活着，而他已经气绝！由于紧抱孩子的手臂已经僵硬，救援人员不得不含泪将之锯掉，才把孩子救出。
他，就是汶川县映秀小学教师张米亚！
……
17.谁是可敬的人
我采访了一个没有会面的采访者。
她是烈士左宜的妻子。
左宜是北川县公安局拘留所的一位民警。地震发生时，拘留所里还锁闭着4名执行拘留的人员，他第一时间没有逃生，而是拿起拘室的钥匙去开铁门。关在里面的被拘人员跑了出来，只有他……
逃生的被拘留人员无一逃跑，合力挖出了他的遗体，跪在地上，泪流滂沱。
好民警左宜，遇难时40岁。2008年9月，左宜被追认为革命烈士。
左宜是好民警，也是好丈夫。他相貌英俊，个头高高，人称大个子民警，平时爱做家务，夫妻恩爱，有口皆碑。
我不忍采访她，便约见了几位她的同事。
左宜的妻子曾树英，十分瘦弱，在国家电网公司北川县分公司担任人事科长。地震时，她的单位也伤亡惨重，遇难56人，重伤15人，132个职工直系亲属遇难，64个职工配偶遇难，46个员工子女遇难，出现了6个孤儿……此时，正在忍受丧夫之痛的她，能做什么呢？她是单位的人事科长，她必须要做别人的工作，安慰别人。
还有，大难甫降，上级要求上报所有数据。她含着酸泪，打电话上报，写文件上报……她只有靠工作麻木自己的神经。本来不到90斤的体重，更黑更瘦了。
3年来，默默无语，天天如此！
关于她的丈夫，她没有说过一个字，但丈夫的音容笑貌无时无刻不闪现在她的眼前……前几天，组织上曾经委婉地给她布置了一项特殊任务——走出过去，找一个男朋友，重新生活。
她笑一笑，没有答应，也没有拒绝。 绵竹市土门镇邓林小学学生宋雪，在地震中为了挽救两名同学的生命而牺牲，被评为全国抗震救灾英雄少年。
2009年5月，当宋雪的母亲瞿明香和父亲宋光华接到3万元“特殊党费”慰问金时，悲喜交加地说：“宋雪牺牲以后，党和政府一直都从精神上、物质上支持着我们，是党的温暖给了我们活下去的信心！”
的确，党的温暖使夫妻俩走出了痛苦的阴影，并且利用“特殊党费”援助资金在家里经营起了小生意。瞿明香也参加了“再生育”工程，又生下了一个漂亮可爱的孩子。
如今，瞿明香夫妇生活得井井有条，美满幸福，成了当地村民心目中的一对模范夫妻。
在这个国家里，他们永远是最受尊敬的人，也是永远应该承受更多关爱的人！
尾 声
剑阁县玉溪村村民何松省在农房竣工时，在水缸上精心雕刻了一枚鲜红的党徽，他用这种方式提醒自己和家人永远要“饮水思源”。
熊泽全是都江堰市翠月湖镇清江村村民，在新居的房体上，他用五彩的鹅卵石镶嵌了8个大字：“共产党对老百姓好！”
青川县瓦砾乡柴王村村民雍天英，家庭困难，过去经常上访。乡党委安排专人将1万元“特殊党费”送到她手中，并讲解了其中的来龙去脉。几天后，这个倔强的农妇，肩挑着100斤上好的木炭，走了十多里山路，偷偷放在了乡党委的门口……
一面面感谢锦旗，一副副感激对联，一个个感恩标语，是灾区群众感怀党恩、铭记大爱的深情传唱，是百姓永远向党、自强奋起的真心表白。
这是经济上的援助，更是精神上的重建！使全体灾区群众凝聚起了磐石般的信心和决心，像龙门山、像大巴山、像秦岭！
而一场史无前例的“特殊党费”活动，更使全党全国各族人民熔铸了一种无坚不摧的合力，像井冈山、像太行山、像大别山！
环视当今世界，除了中国共产党，还有哪一个政党，哪一个组织能有如此强大的号召力、凝聚力和战斗力？
这股特殊的力量，便是中国共产党领导中国人民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希望所在！
春天来了，美好才刚刚启程！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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