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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命女人曹美秀（小小说）【原创.赵明宇】
元城县这几年企业大多不景气，下岗的工人自然也多。原本和和美美的小日子一下子凉了起来，就什么新鲜事也有。南街有一家人，两口子都下岗了，一气之下喝了老鼠药。幸亏发现得早，拉到县医院灌肠子洗胃，折腾了两天两宿才保住了性命。还有一个下岗女工是美人坯子，人称“西施”，在巷子口摆了一个豆沫摊儿，电视表扬她为下岗工人再就业带出了好头。可是没过几天就被黑社会盯上了，三天两头儿找碴儿，说是吃出了苍蝇，一脚踢了豆沫“西施”的摊子。
县粮食局城关粮站职工曹美秀也是个下岗女工，是搞体制改革时下的岗。当时领回几万元的补偿金。原来打算供儿子上大学的，谁知道今年春上丈夫患上了股骨头坏死，几万元的补偿金全部奉献给了医院。丈夫的腿算是保住了，但是躺在床上下不了床。儿子挺争气，说妈，我的学费你就别管了，我自己想办法。
望着儿子稚嫩的小脸儿，曹美秀的眼泪啪嗒啪嗒向下掉。
曹美秀从报纸上看到一则消息，说省城一家医院可以做人造股骨头手术。安一副人造股骨头，丈夫就可以站起来了。可是她一打听价格傻了眼，需要三万元。
三万元从哪里来？一个下雨的日子，曹美秀的心湿透了。三万元，天上能落钱该有多好啊。
娘家弟弟给他带来一个好消息。弟弟说他们钢铁厂最近新上一座高炉，为了赶进度，昼夜施工，需要一个上夜班为工人做饭的。
这是一个钢铁厂内部的工地，曹美秀每天夜里负责做饭，天亮以后下班回家了。这份工作对于曹美秀来说，挺适合她的，还不影响白天侍候丈夫。
工地上的工人大多是来自郊区的农民工。吃饭时，常常插科打诨，其中有一个叫三虎子的，嘴贫，爱和曹美秀开玩笑。时间长了，曹美秀就发现每到天亮回家时，他们都神秘兮兮的。尤其那个三虎子，像是悄悄地向棉大衣里面塞进了什么东西。曹美秀就问三虎子说，哎，你身上带的啥？三虎子笑而不语。曹美秀就拽住他的自行车后座说，不告诉俺，你就甭想走。
原来工地附近有一个仓库丢了窗户，他们夜里猫着腰跳进去偷铁砣子。两块铁砣子分别用绳子两头拴上，一头一块吊在脖子上，外边穿上厚厚的棉大衣，不显山、不漏水的。现在的铁砣子值钱着呢，曹美秀也曾经捡过铁，只不过是在钢铁厂的废渣上，只能捡到零零星星的一点点。说是捡铁，其实大多数是在偷铁。曹美秀的胆子小，后来就不敢再偷了。在元城，一说起贼，人人恨得咬牙切齿，子子孙孙都抬不起头来。
家里太需要钱了，猴年马月才能攒够三万元啊。即使不用管孩子上大学，可是两口子还要吃饭啊，总不能用绳子把嘴巴扎起来吧？还得给丈夫买药吃，总不能眼看着他疼得又哭又叫吧？这一天曹美秀特意找了一件又宽又肥的棉大衣，夜里做完了饭，就盯着三虎子。
她跟着三虎子蹑手蹑脚的钻到仓库里，在角落抱了两块最小的铁锭。下班时，也学着三虎子，用一根尼龙绳子两头各系了一块，吊到脖子上，再穿上棉大衣，若无其事的骑着自行车出了钢铁厂的大门。
曹秀美没有回家，直接到附近一个收购站，把生铁砣子卖了。20斤，卖了30多块钱，比上班挣的还要多。路过一个副食店，她喜滋滋的买了一斤肉，一把茴香苗，给丈夫包饺子吃。
如今，曹美秀的胃口越来越大了，弄了几次大的，一次能卖50块钱呢。曹美秀就想着该知足了，常在河边走，哪有不湿鞋？被人发现了，不但丢人现眼，这打工挣钱的门路也失去了，弄不好还得被当作盗窃犯劳教几年。曹美秀就决定再来一次，就洗手不干了。
像往常一样，她把铁砣子一边一个挂到脖子上，外边套上棉大衣。铁砣子太重了，有四五十斤，压得她瘦小的身子有点儿直不起腰来。她佝偻着身子，好不容易才上了自行车，最大可能的弯着腰，身子前倾，掩饰着怀里的东西。
最后一次了。曹美秀一边想，一边出了钢铁厂的大门。
门外是一条车水马龙的公路，正好一辆大货车飞奔而来。曹美秀就想停下来，等大货车先过去。没想到这一停失去了平衡，倒在了路中间。曹美秀看到有一辆货车朝着自己奔过来，她身上的冷汗就下来了，想努力的站起来。可是身上有两个沉重的铁砣子，站了几下也是徒劳。那货车吱的一声，显然是司机踩了刹车。可是由于惯性，货车还是像风一样向她奔了过来。曹美秀刹时脑海里一片空白，两眼一闭，心说完了。
惊心动魄的一幕让来来往往上班的人也吓呆了，纷纷驻足观看。人们围上来，却惊异的发现这个叫曹美秀的小个子女人毫发无损，只是吓晕了。人们扶起她时，才发现她身上一边一块铁砣子，车轮正好从铁砣子上轧了过去。
曹美秀躺在路中间。她醒过来的第一眼就看到早晨的阳光照在那两个救命的铁砣子上。她又一次晕了过去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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